2020年10月18日星期日

【Covid 19-講座報導】(九)记者的复眼:疫情下的见与不见

報導整理:張嘉嘉

2020年新年伊始,新冠病毒肆虐席卷全球,全面影响人的日常生活。许多生活中和政策上的问题逐一浮现,其中包括了移动限制和国家边界的问题。在号为“例外状态”的情境底下,疫情中可见国家权力大于法治,国家权益又大于人民的权益。不仅如此,还有在常态之下不容易发现的食物链变化与网上教学等问题,冲击人们原來的普遍认知。

由于疫情之中人们的行动受限制,记者在这段非常时期就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他们“用脚跑新闻”,比起足不出户的一般人,他们相对具有移动的自由,有机会接触一般人难以触及的面向和领域,能进一步探索自身关怀的对象。南岛成员中的两位记者,分別于传统媒体和独立媒体的工作岗位,特在疫情未消退期间,于南岛内部分享他们的观察与思考──究竟传统媒体和独立媒体在马来西亚的“行动限制令”(“MCO”,以下简称“限行令”)期间,遭遇了哪些挑战,但同时也遇见了哪些难得的契机呢?而工作上,因疫情的关系是否有新的分工和角色的转换。需要跑现场和跑田野的记者如何突破限制,为读者捎来第一手的消息?南岛特整理此分享的內容,以供我们反思记者的“复眼”如何冲破疫情带來的限制,以及在记者岗位上的主体发挥等看法。


记者分工从多元走向集中

身处于传统媒体的南岛成员,融合其记者和读者的双重身份观察传统媒体,他认为在疫情之下,记者的工作并没有出现显著的改变。即使几次有机会流动于不同的新闻工作小组,却发现在“限行令”期间,不同小组皆出现了题材重叠的情况,如口罩定价、外卖外送的的课题在疫情期间都在国内版、各地地方版被反复报导,但报导的内容实则大同小异,其中的原因也可能是当下并没有比疫情更让读者关注的事了。

不同的新闻小组追同一个新闻,很可能会造成资源的浪费。在疫情新闻和报导层出不穷的同时,并没有打开更开阔的视角。记者对自身的职业要求,最基本的就是抢到“独家新闻”,不过也许是受读者因素和自身岗位的制约,做出的新闻也难有原创性,较常处理的只是将官方宣布的文告翻译成中文而已。此外,传统纸媒的版位由于受广告数量影响,疫情期间,广告数量锐减,刊登广告的版位变少,能容纳的新闻和报导的空间也相应受到波及。

而过往在跑新闻时,亦能发现不少中文报记者有种“吃大锅饭”的感觉,共享资讯之余却不想或不敢深入挖掘,非常“合群”,结果各家报纸写出的新闻都千篇一律。这样的集体采访方式在平时或可蒙混过关,但在疫情下,各人长短一下子就曝露出来了。

从表面上来看,疫情期间记者的作用似乎不大,但又不是说完全无法发挥。因为记者能够比一般人更快速地从不同管道接收资讯,拼凑的资讯会比较全面。此外,在个人失语的”非常态社会下”,记者更能够帮助大众理解社会现况,从中使他们能够将个人经验与社会事件做连结。就好像经历911事件的幸存者,可以针对事件采取行动、关注事件后续发展或讲述这段经历,试图走出创伤。处在疫情之下,一般人却丧失这种“自我疗愈”的机会。相较之下,记者可能比较能够通过访问、报道来拼凑出社会面对疫情的集体经验与状态。因此媒体记者和一般人相比,还是较有能动性的,也可以将自己关注的对象转化为文字带给读者,把一些被忽略的群体的故事讲述出来。例如,有关寄宿在大学或校外宿舍内的大学生,如何因突然宣布的“限行令”被困在校园的问题,也是一个在疫情期间受到关注的课题。记者则通过电话或电邮访问,把这篇报导写出来,由此反映大学生的心声与困境。

要是没有平时对议题的关注、积累和经营,就算发生大事件时自己身在咫尺,也无法从事件中提取重要的资讯。一个好的记者,须要贴近现场,用敏锐的观察力搜集讯息。在“跑田野”的时候,记者必须带着目的性,预设受访者的反应和现场的情势,这些计算和判断,都和平时积累的经验有关。

从以上的看法,可了解在“限行令”之下,记者的分工从多元走向集中,包括了人力集中和议题集中的问题,也不乏议题重复的问题。此外,记者纵然仍进行采访,但在有限的移动自由底下,过去积累的网络与人脉也变得相对重要,有助于找到适合的采访对象。而这一些也胥视记者本身长期对某议题投入的持续关怀,那样能使记者敏锐掌握究竟疫情冲击了哪些具体面向。记者除了在面对重大的事件时要报导事实、整理新闻脉络和解答疑问之外,也要思考自己当下的角色。记者的面貌于是在自我的角色和关怀中刻画出来,而且长期追踪和关注某个议题比较容易发现其中的变化,所以记者必须找到自己实践的地方。


探索“隐性群体”

在独立媒体工作的南岛成员则分享说,新的政府在“限行令”之前上台,在这期间,很多人因为不能行动,所以有无法讲述的焦虑。作为记者,在这个时候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安危,另一方面也在担心别人。那时候有很多“隐性的人”,导致“限行令”期间,一时找不到被影响的群体。像“孤立的女性”是后来发现的群体,他们主要是菲律宾和印尼帮佣,因为住在雇主的家里,所以自“限行令”开始就无法出门,有的帮佣在失去工作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很难在生活中发现这群人的存在。“马劳”的问题,也是在“限行令”不断延长之后才浮现出来,引起大家的关注。

疫情期间,南岛成员所任职的独立新闻媒体公司,给了记者较大的选择空间来决定自己想做的专题,也因此让记者勇于尝试探索这些“隐性群体”。然而,在这期间因为无法面对面进行访谈,因此多数都是通过社交媒体或通讯软体来进行访问。

“限行令”之后,有的议题逐渐显现。其中就包括了较依赖于外籍劳工做一些粗活的巴刹。政府为了提升本地人的就业率,缩紧外籍劳工的准证申请与更新,增加诸多限制,期望以此找到刻苦耐劳的本地人填补这些人力空缺,弥补失业潮带来的经济冲击,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大成效,反而逼迫原本以合法途径在巴刹工作的外籍劳工去外头非法打工。

南岛成员补充,因为任职的独立媒体着重经营政治新闻,因此在社会新闻方面比传统媒体少了线索和人脉。他反思,对于媒体处理的议题重复的情况,很可能是因为思考的方式趋同导致的。因此,自己应该建立与某个议题的关系,深入了解来龙去脉,建立和专家及受访者的人脉,否则事情发生时,难以找到不同视角的意见,使某一些看法主导了人们对事件的理解,此时记者只能被动接受。举例来说,在某个事件当中,掌握话语权的只有少数的专家,如果大家都依循专家的说法,就难以找出问题的症结,“巴刹外劳抢滩”就是一例。摊主将摊位转租给客工引来众声讨伐,却难以有其他视角加入对话和讨论。

有的议题也难以发掘受害者的声音,像“大马妇女协会”主要处理女性被暴力对待和性侵的案件,但是印尼女佣也遭遇这样的问题,但是他们求助无门,不能报警,所以这样的事件也较难找到受访人,就无法进入人们的视野。

突破制约的思考和报导

记者的角色和面貌通过长期对议题的追踪刻画和显现出来,对于课题的细致化处理,提出发人深省的问题是非常可贵的。像是移工的课题再细致化,我们就能发现男性移工和女性移工面对不同的挑战,这其中性别的差异要如何表露?疫情期间,对待“非公民”的方式以及各种“非法”条款的形成又将这些群体置于怎样的处境?媒体的报导如何影响大众对于移工的观感,避免非理性的排外情绪呢?

这其中涉及某些报导角度更容易渲染情绪,所以选择了读者喜好的报导方式。有些记者会通过同行来找到适当的受访者,这也会造成问题。对于记者来说,累积的人脉固然重要,但是同行若是把自己当成搜寻受访者的资源也会造成某个议题只有固定的受访者,就可能造成该受访者的言论“代表”某个群体的危险。在职业操守上,将信任自己的受访人介绍他人,记者本身也会觉得挣扎。毕竟受访者愿意受访是建立在对于个人的信任,这样把受访者介绍他人不太恰当,因为如果记者没有亲自经营和探索某个课题,仅仅只是通过介绍联络了受访者,采纳了该受访者的看法,恐怕报导会不太全面。


在后续的讨论中,南岛成员提出了记者的“自觉”和“自我要求”的问题。成员反思的议题包括:

1.议题单元化的同时,为何没有形成内部竞争,写出脱颖而出的报导?
2.国际媒体和本地媒体、本地独立媒体和传统媒体之间的角力。
3.国际媒体报导本地议题后,政府、读者与本地媒体的反应。
4.记者报导现实和厘清脉络时,如何对当下的情势提出质疑。
5.媒体对危机的处理方式。
6.设定目标受众,是否意味着报导被读者口味所限。
7.新加坡媒体与马来西亚媒体在疫情期间对于特殊词语是否统一。
8.媒体以数字呈现病例少了人文的关怀之余,也渐渐让读者麻木,无法建立起数字与自身的关联。
9.同行之间的意见交换能启发对议题的发掘。
10.各个地区持续进行的运动被置于疫情的脉络下讨论。
11.疫情期间国家集权和警察执法的正当性都较少被质疑,人们都默认其合理性,将自己的责任依托给国家和政府。
12.对于自己权力的不了解,就无法分辨合理性也就无法捍卫自身权益。

记者应该站在什么位置思考和报导?经营的议题太多也难免出现焦虑,但最重要的是不要限制自己,在自己的岗位上发挥作用并尝试突破制约。

2020年8月2日星期日

【Covid 19-跨界南島評論】(八)疫情中的日本獨立書店―一名本地書店員的觀察

文:池内佑介(神保町中文书店店员)


新冠病毒的全球流行对日本社会的各行业造成了巨大伤害。日本书业也不例外。我在本文里试图解释这次疫情对整个日本书市所带来的影响,并透过介绍东京五家独立书店在紧急事态宣言期间的经验,试探讨日本的资深书业人士如何度过这前所未有的难关。

紧急事态宣言─暧昧的定义

自从2020年1月以来日本国内的感染人数不断上升,3月末的时候每天的新确诊案例已经超过100人左右。2020年4月7日,日本政府在大阪、福冈等七座大城市发布紧急事态宣言。首相安倍晋三在记者会上说:“根据专家的试算,若能够使得人与人接触的机会降低百分之八十左右,就可以改变感染人数增多的趋势”,便呼吁国民尽量不出门。有关紧急事态宣言的法律条文上面写说:“政府可以向多数者所利用的设施要求限制使用或停止营业”,可是“多数者所利用的设施”的范围很暧昧,让很多书店老板不知所措。

业主的心声─如果要求店家休业,请先给我们提供补偿金

4月初我去了家里附近的理发店,老板一边帮我洗头,一边以充满着气愤的语气说:“不提出任何补偿案,却要求店家停止营业,我完全搞不懂政府到底在想什么?”我听到他这么讲就相当惊讶,因为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跟我谈过政治。我在心里想“连他这样的人也开始骂政府,看来现在事态很严重。”其实他那句话代表日本所有生意人的心声。没有人想要被感染,所以不少书店老板也为了保护自己和员工的健康,愿意主动休业,但问题是一旦停止营业,就难以负担房租、薪水等基本开销。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安心休业?正因为如此,当时不少书业人士在推特上用“政府如果要求店家休业,就应该先提供补偿”的贴文来表达对政府的不满。

东京都的决定─向主动休业的店家提供最多100万日圆的协力金

2020年4月10日,东京都政府发表紧急事态宣言下的防疫方针,记者会上公开要请求休业的行业和设施,并表示向愿意跟政府合作而同意休业的中小企业提供最多100万日圆的协力金。这个补偿案发挥了一定的效果。4月10日后说要暂停营业的书店老板明显变多。日本的紧急事态宣言跟在其他国家实行的封城措施不同,日本政府没有强迫店家休业的权力,所以即使有一个老板不听从政府的请求,而一如既往地营业下去,也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继续营业就得面对挨骂的风险

尽管如此,对一个老板来说,做出继续营业的决定不容易。因为有些媒体和市民向没有休业的店家抛出非常严厉的眼光。有些市民甚至透过各种手段向那些店家施压。譬如一家书店老板收到一封信,上面写说:“为什么你还在营业?赶快把店关起来。”有些人则在网路上公开继续营业的店家的店名,煽动网民骂它。这种情况下书店老板们该怎么办呢?下面我要介绍我家附近(东京都武藏野市)的三家旧书店所做的选择和它们在紧急事态宣言期间中的经历。

(一)藤子文库:疫情中创造了开业以来最好的业绩

藤子文库是一家小小的旧书店。其老板铃木先生按照东京都政府的防疫方针,就决定把实体店铺关起来。藤子文库离电车站有一点距离,其周围是安静的住宅区,所以我想铃木先生过得很辛苦。不过7月初我拜访藤子文库时,他竟然告诉我说:“其实5月在网路上卖书卖得特别好,创造了开业一来最好的业绩……。”根据他的推论,可能因为5月份很多实体书店都在休业,那些平时尽量在实体书店买书的爱书人就不得不向包括藤子文库在内的网路书店订书。铃木先生除了经营藤子文库以外,还在超市上班。超市是一个在紧急事态宣言中,为了维持市民的生命线而被政府要求继续营业的行业。所以整体来讲,起码在经济方面,这次疫情对铃木先生没有造成伤害。这对我来说有点意外。

(二)MAINTENT─就算完全失业,也绝不会认输

位于武藏野市吉祥寺的绘本・儿童书店MAINTENT跟文库一样休业,但其老板富樫先生却因此陷入失业状态。富樫先生的另外一个身份是职业舞蹈家。疫情之前,他顾店以外的时间在街舞学校当教练,给学员们上课。紧急事态宣言发布后,所有课程都被取消,书店也没办法开。他就这样一瞬间失去了两份工作。那怎么办呢?他要养活自己和家人,也要使得书店生存下去。于是他在推特上宣布要开始一个新计划叫做“悪あがき大作戦”(不认输,拼命挣扎大作战)。这计划简单来讲就是一种寄书服务。客人先告诉富樫先生自己的阅读嗜好和预算,接下来富樫先生施展他对于绘本和儿童书的深厚知识而精选几本书,然后把它们寄给那位客人的家里。

我作为MAINTENT的热烈粉丝非得跟他联络不可。我的预算是3000日圆,至于书的种类,我跟他只说:“像我这种已过三十的大人也能够找到乐趣的绘本、儿童书。”三天后我收到了一本绘本,两本针对儿童的诗集、两本青年小说。包裹里面还有一封富樫先生的手写信,向我细心介绍每一本书的内容和魅力。7月初我隔了半年左右再访MAINTENT。富樫先生看我一眼,就和蔼亲切地我说:“寄书服务开始后,真的收到很多订单。那时候我简直是在完全失业。因为你们支持MAINTENT,我才有工作可以做,谢谢你。”

(三)水中书店:继续营业不需要说明理由

藤子文库和MAINTENT都选择休业,位于武藏野市三鹰站北口附近的水中书店则继续营业。整体来看,紧急事态宣言期间继续营业的旧书店在东京还是属于少数。政府用“営業自粛要請”(要求店家以自我约束的方式决定停止营业)的口号来鼓励大家休业。这句话从字面的意义来看,好像给老板留下继续营业的权利,但实际情况却很微妙。就像前面提到的那样,疫情中一部分过度敏感的市民透过各种方式诽谤没有休业的店家。有时候他们甚至向警察报告,或直接寄信给店家表达抗议,向老板要求马上停止营业。那么水中书店老板今野先生应该经过严密的思考后才做了继续营业的决定,有可能他为此烦恼了很久。值得一提的是,我所知道的范围内,他在公开场合为自己的决定没有做任何的说明。即使在紧急事态宣言期间,至少我眼里今野先生每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地照常开店、卖书。我喜欢他这种作风和态度。老板有选择继续营业的自由,他不应该因为做了与众不同的选择而感到压力,也没必要向外界解释不跟随大多数的理由。

紧急事态宣言期间的畅销书─绘本

水中书店与大部分其他旧书店不同,没有网路销售平台。只在实体店铺卖书而不提供线上销售服务,这是今野先生从创业以来坚持的宗旨。这样的旧书店在疫情当中最受苦,最需要大家支持。于是4、5月我尽量多去水中书店买书。其中一日我先卖了自己的藏书,再买了俄罗斯作家瓦西里・格罗斯曼的《生活与命运》。结账时我和今野先生谈谈各自的近况。我以为紧急事态宣言期间客人来得很少,但今野先生告诉我其实并非如此。整个4、5月日本所有小学和中学都停课,很多公司也让员工在家工作。那些水中书店附近的居民们白天留在家里。小孩子不用上课,拥有很多自由时间,却不能出门玩。这种局面可能推动有些家长们来到水中书店寻找可以给自己的小孩在家里翻阅的书。今野先生述说:“那个时候儿童书卖得特别好,店里的绘本差点卖光了。”不过他也指出,那些通常坐电车过来的常客们确实变少。他们是资深爱书人,购买书的量和价钱都偏高。他们的不存在对整体销量带来了一定的影响。“常客们变少,但住宅附近的居民来店里买书的次数变多,这两种因素互相打消,使得紧急事态宣言期间的业绩跟平时差不多。”这就是今野先生给我的结论。

CHEKCCORI:透过出版打造韩日市民在疫情中互相学习,合作的契机

接下来我想谈一下东京的两家新书店在疫情中的情况。我认为它们在在疫情中所做的实践都具有一定的启发性。东京神保町的韩文书店CHEKCCORI主要贩卖从韩国进口的原文书以及在日本出版的有关朝鲜半岛的书。2015年开业以来,它一直非常努力地向日本读者推广韩国的书籍,以便促进日本和韩国之间的文化交流,相互理解。这样的一家书店即使在紧急事态宣言期间无法照常营业,也不可能保持沉默。2020年5月4日,它以PDF的形式出版了一本韩文书的译本。其书名为《战胜新冠肺炎 韩国・大邱市民们的记录》。2020年2月在韩国中部的大邱市发生了大规模集体感染。此书收录五十一名大邱市民所撰写的散文。书店老板、餐厅经营者、图书馆员工、学校老师、刚退役的青年、家庭主妇、诗人、作家等具有不同身份的撰写者以文字记录他们在疫情中的感受和经验。这本书一出版就受到日本读者的好评。于是CHEKCCORI就开始翻译下一本,又以PDF的形式出版了《与新冠肺炎战斗的,韩国大邱的医疗从事着们》。这本书则收录大邱市医疗界的声音。大邱市的三十一名医疗从事者回顾在治疗新冠肺炎的最前线奋斗的日子。CHEKCCORI将危机视为机会,而以出版来打造韩日市民在疫情中互相学习,合作的契机。


模索舍:把大家排斥的安倍口罩捐给社会中的弱势群体

安倍在2020年4月1日宣佈,为了缓解口罩严重不足的情况,将要向每一户派发两个布口罩。这消息一出来就在国内引起了一场激烈的争论。每一户只拿到两个? 一个家庭里有四个人的话怎么办?为什么不能像台湾政府一样向国民反复提供一定数量的无纺布口罩呢?总之大多数日本人对此措施的评价非常低,便以带有讽刺的口气把那两个布口罩称为“ABENOMASK”(安倍口罩)。安倍口罩给国民心理带来的影响不可低估。我个人认爲它是使得内阁支持率大幅度下降的主要因素之一。尽管如此,安倍作为此措施的提倡者,在几乎所有公开场合硬着头皮戴着安倍口罩出面。围绕他的议员,官僚们却都没有戴安倍口罩,其画面实在有点滑稽。大部分国民已经收到两个安倍口罩了。不过我在外面很少看到戴着它走路的人。坦白讲,我自己也绝不想戴着它出门。安倍口罩比一般在市面上卖的口罩小很多,其旧式造型实在太显眼。请看一下在公共场合依然坚持戴它的安倍本人,他的下巴完全露出来。如果我戴着它在外面走一走,路人看我一眼就一定会想“那个人竟然敢于戴着大家深恶痛绝的安倍口罩出来,真勇敢!”大家心目中戴着安倍口罩出面似乎已经变成让人感到丢脸的行为。

在新宿营业四十年以上的新书店──模索舍,其共同运营者榎本先生看到大家排斥安倍口罩,而在推特上宣佈募集不要的口罩。很多人把到自己家里寄过来的安倍口罩捐给摸索舍。几个礼拜后模索舍收集了两百个左右的口罩,加上有心人带来的现金和米。榎本先生把其中一半寄给山谷劳动福祉会馆,另外一半则带到在涩谷的公园里向街友舍饭的社工团体。这样子没有固定住址,经济状况不稳定的劳动者和街友也可以拿到口罩。

模索舍店的最大特色之一是贩卖《无产阶级通信》、《通信 反战反天皇制劳动者联盟》等大量社运、政治团体的刊物。其选书风格呈现出很浓厚的左派、无政府主义色彩。它对底层社会的关怀也一直很强烈。所以我听到榎本先生收集口罩的消息时,心里感叹着说:“不愧是模索舍,这是真正体现其核心精神的行动。”


尾声-疫情之前的生活方式,可能找不回来,但是……。

我在本文里对东京五家独立书店在疫情中的经验进行观察。其过程中我看到的不是它们的脆弱,而是它们在困境中所表现出来的耐性、活力和创意。我同时深切感受到大家在不方便出门的情况下更需要书本的事实。当然,我们不应该轻视疫情对书店的长期影响。5月25日政府解除了长达大约两个月的紧急事态宣言,但最近感染人数又开始爬上去,每一天的全国确诊案例现在已经接近1000。2020年7月22日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呼吁大家在连假期间尽量不出门。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可能会开始出现决定收业的书店。

目前日本政府强力宣传所谓“新的生活样式”,向国民提倡以新冠病毒存在于社会为前提的新的生活模式。不少有识之士也说,世界已经进入了后疫情时代,疫情之前的生活方式,肯定找不回来。他们可能说得对。不过我作为一名普通老百姓,还是希望在不远的将来新冠病毒被控制住,而日本所有书店就能够毫无顾虑地营业、办活动。至于我自己,还是期待明年可以像从前那样随意出国,在两岸三地以及新马地区好好逛书店。也许我太天真太乐观,但这是我真心的愿望。



作者简介:
池内佑介,生于东京都武藏野市。目前任职于神保町的中文书店。

2020年7月5日星期日

【Covid 19-跨界南島評論】(七)疫情下公民與非公民劃界——一項觀察

文:岑建兴(台湾国立交通大学亚际文化研究硕士生)

当人们在2019年年底盘算着新的一年时,新冠病毒已悄悄地决定了2020年的基调。新冠病毒先从中国武汉爆发,在数月后就已传递至全球各地,引发了我们这世代的全球大流行。截至6月23日,全球共累计了919万2752宗确诊病例,当中有高达47万4445人丧失性命。疫情虽在各地政府应对下看似缓和,但并不代表我们能重归“正常”。反之,疫情后的世界也同样不稳定,除了世界卫生组织警告可能出现第二波全球大流行外,疫情期间看似短暂的应对性措施,将会深远地印刻在我们的共同经验中,并直接或间接地重塑疫情后的世界。

疫情最直接冲击的就是人体本身。一具具会染病、生病和死亡的躯体及生命成为了这期间受治理的对象。为控制疫情,世界各地政府实施以社交疏离为中心的措施,着重在控制人的移动、移动流量及移动方式等。在疫情控管下,过往我们熟知的移动方式已被重新诠释或有所转换。然而对于移工、难民及寻求庇护者等非公民来说,他们陷入了移动的矛盾中。他们除了担心自身的移动(无论是境内或境外的移动)过程中或会染上新冠肺炎外,他们也同时被视为潜在传染者/侵略者而遭受更严苛的移动管制。然而,我们不能就此认为这些现象如疫情一样是“全新”的,这种公民与非公民间差别待遇是早已发生的现实,但在疫情下不单是有所加剧,还延伸出新的面向及不平等。

也因为如此,为了解公民与非公民这期间所受到的差别待遇,我们必须要追溯这种区分方式的起源。带着这样的关怀,本篇观察将以马来西亚在疫情期间对于难民、移工及寻求庇护者采取的措施为开端,试图从中追溯在大马情景下,形塑公民与非公民受差异对待的历史及结构因素,为大马非公民相关讨论或研究文献等略尽棉力。文章将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将整理自实施行动管制令(以下简称限行令)至今,大马政府处理非公民事务上的措施及态度;第二部分则会依据这些措施及态度进行分析,并会从后殖民主义视角分析大马移民体制,及公民与非公民差别待遇现象。


无政策的政策

大马自3月18日实施全国性限行令,期望能够透过限制人口流动及汇集,缓和逐渐升高的确诊病例。早在3月12日,当局发现Tablighi Jamaat伊斯兰传道会的活动中出现新疫情群聚。综合各家媒体的报导,该活动共有1万多人出席,当中非公民参与者有5000多人,而罗兴亚难民就占据其中的2000多位 。虽然当局已认知到疫情已在非公民群体中传开,但迟至3月22日的部长限行令特别会议上,才正式公布当局并不会逮捕无证移民,并“……不会查问他们的证件,而是关注他们是否对2019冠病检测呈阳性” 。同日,卫生部也宣布非公民等(包括外籍配偶),在指定政府医院内可免费接受新冠肺炎的检测及治疗。

3月27日起,大马政府宣布在检测到大型疫情群聚的地区实施加强限行令(以下简称加限令)。加限令与限行令最大区别在于它仅封锁特定地方。当局在封锁区域设置路障及篱笆以阻止居民及访客进出,卫生部也会在该区设立户外中心进行针对性检测。首个实施加强限行令的地区包括柔佛州新邦令金两个住宅区。继新邦令金后,乌鲁冷岳21里至24里、吉隆坡City One公寓、雪兰莪敏申组屋及马来亚敏申组屋、印度清真寺路一带及士拉央批发巴刹一带先后列为加限令管制区。而印度清真寺路与士拉央的加限区,则是移工的居住地,确诊病患也以移工为主。

近乎在同一时间,大马政府也加强控管海域及国界,而国内反移民情绪声音逐渐增大。在4月5日,一艘载有202名罗兴亚难民进入马来西亚海域,抵达浮罗交怡岛,当局将他们安排在岛上隔离。巧合的是,在4月10日宣布实施次轮限行令时,大马首相慕尤丁指大马的国界有许多“老鼠道”(Lorong Tikus),若“不加紧把关边界安全,那些外国人能非法进入国内并把病毒传到国内” 。大马皇家军队也在同一天响应首相的指示,指将与大马皇家警察部队及普通行动部队合作,共同捍卫国界与海域。4月17日,这三方合作成功阻拦一艘载有200名罗兴亚难民进入大马海域,并仅在船上派送基本物资后就遣出大马海域。

不久后,各社交媒体平台开始流传一封由大马-缅甸罗兴亚族人权组织(Myanmar Ethnic Rohingya Human Rights Organization Malaysia,MERHROM)主席扎法阿曼·宾·阿都干尼致函给前人力资源部部长的信件。在这份信件中,他恳求大马政府允许罗兴亚难民合法工作权、工作保险、减低医疗费用及不要进行逮捕。然而该份信函被社交媒体平台使用者解读为是罗兴亚难民要大马公民权,带动起网络上出现的反非公民声音浪潮,扎法阿曼·宾·阿都干尼因此也受到死亡恐吓

这股反非公民情绪一直延续到5月,同时,大马政府也改变了疫情期间对待非公民的基本态度。在5月1日劳动节的早晨,三个早前被宣布为加限区的City One公寓、雪兰莪敏申组屋及马来亚敏申组屋、印度清真寺一带出现约300位执法人员,带走大量无证的非公民,当中包括妇女及儿童,至移民厅扣留所等待遣返。国防高级部长依斯迈沙比里隔天在记者会透露,当天的行动有多达586名已检测为阴性的“非法”非公民被逮捕。依斯迈沙比里也捍卫政府这个做法,并指相关移民法律并没有因疫情更动,而这些执法行动只是“标准操作”。全国总警长也在另一个场合上,指明这些执法行动是“遏制新冠病毒疫情蔓延的做法之一”,因“……我们不能让他们自由走动,若他们离开原地,我们很难追踪他们的下落” 。

这种大型逮捕“非法”非公民行动相继在吉隆坡市一带的加限区内展开。5月份,大型逮捕行动陆续在印度清真寺一带(5月3日)、士拉央加限令地区(5月11日)及八打令再也旧区(5月20日)展开。粗略综合各媒体的报导统计,单是5月进行的执法行动就已逮捕至少2183名“非法”非公民,当中还不包括因违反限行令规定的“合法”或“非法”非公民等。

多次逮捕行动后,不少非政府组织担忧大批非公民被扣留,或会增加感染的机率,而这项担忧也在之后化为现实。在5月18日,一家缅甸媒体指5位从大马遣返回国的缅甸移工确诊患上新冠肺炎。3天后,大马卫生部指出吉隆坡武吉加里而移民厅扣留所发现多达35宗确诊病例,接下来士毛月及雪邦移民厅扣留所也出现疫情群聚。移民厅扣留所发生感染而受到非政府团体抨击,依斯迈沙比里却反指“其实他们(批评者)应该感谢我们,如果没有逮捕,他们一定会把新冠病毒传播给无辜人士” 。

欲就势改革移工制度

此外,种种迹象显示大马政府有意在限行令后对移工或移民制度进行改革。5月18日,在大马重新召开的国会上,国家元首御词中提及政府应针对无证移工问题所引起的经济、社会和国家安全问题,制定全面策略。5月28日,首相也下令加速处理无证移工遣返事宜,而依斯迈沙比里稍后也指已和多个移工来源国合作,进行遣返工作。然而最为重要的宣布是人力资源部部长沙拉瓦南指今年内冻结引进移工,以优先让本地失业工人能找到工作。此外,他也希望能将国内移工人数减少至50%以上,但也探讨允许特定领域继续聘请移工。另一方面,大马政府也延续先前不接受难民的原则,开启了命名为“堡垒行动”(OPS Benteng)的海域巡逻工作,以阻止有人非法入境,同时也在执法队伍内展开调查行动,找出与偷渡集团勾结的官员。

从上述的事件整理来看,显示出大马政府在疫情期间,对非公民态度的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3月至4月尾算起,当时大马政府仍对国内的非公民群体有着应有的态度,即至少明确表示不因他们的身份而限制他们求医的权利。然而,4月尾起,政府的态度有近乎180度的改变。在国内,大马政府利用加限区控管人口出入之便,逮捕“非法”非公民,并不顾时事评论人或非政府组织的呼吁,把被逮捕者送往感染机率更高的移民厅扣留所内。在边境及境内,前者是大马政府加强海域巡逻,阻止多艘载有难民的船只进入海域内;后者是调查及逮捕移民执法部门内有与偷渡集团勾结的官员及组织等。

对于这样态度的转变,联合国移民权益特派员莫拉莱斯(Felipe González Morales)指这项转折是“令人震惊的”。虽然大马政府态度与行动的确有所改变,然而依据作者观察,或许将之形容为“无政策的政策”会更贴切。这种描述是指大马政府在疫情期间的措施,有如国内针对移工或难民的制度,除了惩罚性的遣返或监禁的政策核心外,鲜少有认真对待移工或难民基本权益的实施。除此之外,疫情期间对非公民的“无政策”,让政府能够依据他们的情势判断,灵活甚至是以突发奇想的方式实施他们认为理应展开的“政策”,在加限区内进行大逮捕行动便是其中一例。换句话说,疫情中对待非公民群体的方式与态度,只是延续过往的移民及难民政策的核心,并没有任何实质的改变。

如果上述观察现象属实,那表示我们有必要理解国家是如何处置移民或难民的课题。我们应继续追问,在移工或难民政策下,公民与非公民间又是如何划分而成的呢?作者认为,在大马的脉络下,这些提问不能忽略大马的后殖民状况,更须将它作为理解的前题,才能试图理解划分公民与非公民的方式。


后殖民国家的移民政策及人口划界

人与物的迁移,深刻地影响马来西亚及其周遭国度的历史。就以有着多个群岛的马来西亚及印尼来说,从自己熟知的地方迁移至其他地方的行动,并非是一种定居以外的“特例”,反之是一个必要的经济、文化及政治行动。王赓武(1985)比较了'Merantau'及'Berpindah'两个马来语词汇,指出'Berpindah'比起'Merantau'有着更明确的目的地,并且暗示更长时间或永久定居的迁移模式。'Merantau'源自于米南加保人的语言,指涉没有特定时限内远离故乡至其他地方打拼,但并不包括奴隶贩卖或逃难的迁移形式。王赓武也指出,他倾向认为'Merantau'的传统使得早期国家依赖流动性人力,无论是地方上的强人(Big Men)、伊斯兰教传教士及各个殖民者都借助这样的方式获得人力、物资、思维的汇聚与散播等。

另一方面,各国殖民者也带来新的迁移模式、发展及管制。单以马来西亚脉络来说,自英国东印度公司时期就开始引进来自各地的外来劳动人口​​,当中不只有来自中国南部的华裔劳工或是南印度的印裔劳工,甚至也包括了来自隶属在荷兰殖民者控管下爪哇人、米南佳保人及班嘉人等。就这样,英殖民者向当时马来亚半岛进行了双重的资本剥削——控制及巩固(consolidate)马来裔农民,以及在资本企业内剥削以非马来裔为主的劳动力,产生了“分而治之”的“多元社会”(Ong, 2010)。

这些从英殖民时期开始的社会工程,至今都能感受到其影响力。它们除了影响独立后不同宗族间的互动外,同时也为划分公民与非公民的手段提供基础。自马来亚独立,以及后来马来西亚的成立,马来西亚成为该区域新兴的主权国家,也开始管制边境及外来人口。另一方面,马来西亚自1971年起实施新经济政策后,其经济增长形式从原有的资源输出改为工业化加工及生产,这也带动及重整了国内的劳动市场结构。由巫统带动的新经济政策的出现则改变经济模式,它的显要目标是增加马来裔/土著在现代经济的参与程度,以及使用公共拨款及固打制度以摆脱马来裔/土著的贫困现象,产生了亲土著资本主义(Micheaux, 2017)。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大马政府透过官僚-政党扩散施政策略,重新定义马来乡村社会的社会关系、论述及身份(Ong, 2010)。作者认为,在这项过程中带起了新马来族群中产阶层身份,为大马的国族论述带来了新的面向,进而影响到之后对待非公民的态度及政策。

承接上段所描绘的情景,在新经济政策之下,外资拥有的工业化加工及生产,通常都以劳动力密集形式操作。起初这些外资大量聘雇国内的劳工,其中不少来自乡村区域(Ong, 2010)。然而大量乡村人口外流至工业区,也导致了新兴的油棕种植业出现劳力短缺现象。在种植业者投诉下,大马政府默许移工以非正规方式进驻油棕园区工作,而同样也需大量人力的建筑业随后也开始引入移工,大马其他领域也相续出现这情形。这些因素让大马政府在1990年代开始设置较完整的招聘底薪移工法规及制度(Kaur, 2008)。Diana Wong(2006)则指出这时期移民政策上有显著的变化,由过往基于文化或族群亲近性,且有着明显或隐藏的居住条件的移民体系(Migration System),转变为优先考虑文化或与族群性质较为无关的移工招聘体系(Guest Worker Regime)。

所以我们在上述三段中,看到了马来西亚脉络下的三种迁移论述及实施,‘Merantau’、移民体系到移工招聘体系。这样的转变,都必须从马来西亚所处的后殖民状况中谈起。依据作者自身阅读经验,在马来西亚后殖民状况的讨论,多数都集中在国内族群、政体或艺术等方面,然而作者认为后殖民理论也可在大马对待非公民的态度及行动上有所发挥。


与国内安全事务紧密相联

移工,或是移工招聘体系实际上是一种介于要达到获取劳动力,但不想这些劳动力/人成为社会中的一员的妥协(Surak, 2013),其中一项特征便是对移工招聘期限的严格实施,使得他们没有成为居住国公民的可能。或许马来西亚的移工招聘制度,或其他移民相关事务最特殊的一点在于,它们是由人力资源部及内政部共同负责,而后者是最终决策单位。这可以从数个事件中看出,包括1964年移民事项从外交部转交给内政部负责、设立由内政部主导的招聘移工内阁委员会,以及申请招聘移工事项集中在内政部等。这些行政工作的安排及划分显示叻与非公民有关的事项,都与国内安全紧密相关。

我们必须质问为何大马政府会一方面进行上述的妥协,但一方面却对非公民群体施加愈加严厉的惩罚行措施?依据作者观察,国内越加严重的排外主义情绪显示了一种焦虑。这种焦虑也与国家共同体与选举连接起来,而担忧有“幽灵选民”会投票给当朝执政政府是其中一例。这种因非公民引起的焦虑,犹如Sankaran Krishna(1999)所指出的,后殖民国家的精英试图模仿西方的单一国族国家形式,试图把自身国家的多元文明化整为简洁、统一、阳刚气质、井井有条的国族国家样貌。也因为如此,在非公民的论述上,大马政府以界定的国族国家样貌,不断强调非公民可能会带来的政治、经济及文化上的威胁。从这个角度看,这些威胁必须加以控制或消除,以保持国族国家某种的完整。

这样的焦虑则化为安全化(Securitization)的行动——一种认为社会某种现实具备威胁性的论述,并且说服公众动用各式资源加以应付的行为——来获得某种补偿。这些都可以在当局以愈加军事化的方式管理移民事物(包括设立移民厅自身特别队伍)、移民执法重心放在自身国界内(逮捕“非法”非公民等)及在全国设立14座移民厅扣留所中看出。

受上述种种因素影响,大马公民与非公民的划界距离越加扩大。这种自殖民时期开始对种族及公民的划分,在国族主义及经济发展妥协而成的现代化的移民管制中,重新复制了殖民时期对于人口“分而治之”技术,以期能剥削外来劳动力来支撑经济增长。另一方面,由大马政府带起的非公民论述以及长期的种族化操作,也简易地把非公民视为是一项必须严加管制的项目,使得在大马的非公民也遭受各式污名。

这些因素也在现在的疫情管制中出现。今年4月以后,在大马政府对待非公民的态度与行动中,我们可以看出政府虽明白必须照顾非公民的就医需求,然而由于移民政策背后排外的思维仍存在,因此操弄非公民群体较容易受感染,来合理化大型逮捕的行为,无视各个“非法”非公民所处状态而一律押进扣留所并最终遣返回国。大马政府同时也开始以国内失业率提高为由,进一步合理化遣返及冻结招聘移工的行动,无视这些失业人口未必能马上取代移工被遣返后工作缺口的可能。

另一方面,作者也察觉到人们似乎忘记了也正是这些非公民群体,尤其是移工,在疫情期间也仍然一样从事生产工作,提供疫情期间的必需品给国内或国外。这些现象包括了从事农业的移工、在口罩或其他卫生产品工厂工作的移工,以及自行组织起来为国内医护人员煮食或缝制个人防护用品的难民等。

这让作者联想到Crinis(2005)把大马公民与非公民群体的关系形容为“你熟悉的恶魔”(The Devil You Know),然而作者却认为实际情况或更像是“你所需的人”,因为如果没有他们,大马经济或许会失去至少15%的劳动力。也因为如此,作者认同大马有必要重整对于非公民的态度及行动,但除了认识到他们作为人的基本权益之外,也要深刻认知到我们对于迁移及非公民的认识,必须超越殖民者、国族主义或经济利益的观点,并看到在这些非公民背后,是一个活生生,有梦想及欲望的人。

参考资料:

1. Crinis, V. (2005). The devil you know: Malaysian perceptions of foreign workers. Humanities & Creative Arts, 39, 22.

2. Gungwu, W. (1985). MIGRATION PATTERNS IN HISTORY-MALAYSIA AND THE REGION. Journal of the Malaysian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58(1), 43–57.

3. Kanapathy, V. (n.d.). Vijayakumari Kanapathy-Controlling Irregular Migration-The Malaysian Experience.pdf.

4. Kaur, A. (2008). Managing Labour Migration in Malaysia: Guest Worker Programs and the Regularisation of Irregular Labour Migrants as a Policy Instrument. Asian Studies Review, 38(3), 345–366. https://doi.org/10.1080/10357823.2014.934659

5. Surak, K. (2013). Guestworkers: A Taxonomy. New Left Review, 84, 84–102.

6. Wong, D. (2006). The Recruitment of Foreign Labour in Malaysia: From Migration System to Guest Worker Regime. In A. Kaur & I. Metcalfe (Eds.), Mobility, Labour Migration and Border Controls in Asia (pp. 213–227). Palgrave Macmillan UK. https://doi.org/10.1057/9780230503465_11

参考书目:

Krishna, S. (1999). Postcolonial Insecurities: India, Sri Lanka, and the Question of Nationhood (Vol. 15).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Retrieved from https://www.jstor.org/stable/10.5749/j.ctttt8vt

Micheaux, E. L. (2017). The Development Of Malaysian Capitalism-From British Rule To The Present Day. (S. Zanolin, Trans.) Petaling Jaya, Selangor, Malaysia: Strategic Information and Research Dvelopment Centre .

Ong, A. (2010). Spirits Of Resustance And Capitalist Discipline-Fatory Women In Malaysia . New York: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Allbany.


作者简介:
岑建兴,关注移工及难民等权益。现就读台湾国立交通大学亚际文化研究硕士。

2020年6月21日星期日

【Covid 19-跨界南島評論】(六)病毒與跨境:從Covid-19看沙巴斗湖與印尼邊境的流動


文/邓淑瑜(台湾中研院研究助理)



图一、沙巴斗湖与印尼北加里曼丹、苏拉威西的地理位置图

一、斗湖与印尼边境的关係

斗湖(Tawau)(图一)地处马来西亚沙巴州的东南隅,毗邻北印尼加里曼丹,和打拉根(Tarakan)遥遥相对,又与菲律宾南部苏禄群岛相距不远。在20世纪初,英国北婆罗洲渣打公司与荷兰东印度政府将殖民势力渗透到婆罗洲岛,两国不断进行交涉后,斗湖被划入英国的势力范围内,其中一座小岛西巴迪岛(Pulau Sebatik)也被英、荷划作两半,北部归英国人管辖,南部归荷兰人的领地。二战后,大马及印尼独立后,分别继承前殖民者所规划的边界领土。

斗湖与印尼北(东)加里曼丹(注一)在1910年代开始蓬勃发展移民及经济。英国人允许日本投资者进入斗湖投资发展热带种植业、林业、渔业等,而荷兰统治的北(东)加里曼丹进行开採石油业。两地的经济活动也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因此在二战前吸引自中国华南、香港、台湾、日本、爪哇人等移民至斗湖谋生,另有部分移民者选择从斗湖过境到印尼,寻找其他的工作。因此,斗湖因在地理位置上的便利性,形成移民者的转运站或是终点站。在贸易上,印尼输出藤条、燕窝、煤油等至斗湖并透过外国商船转运至其他地方贩售,反之,斗湖输入生活物资,米,油,以及生产蔬果类、畜牲等运至印尼,当时运载商品及人群流动的交通媒介主要是传统的帆船。

二战后,特别是在1950年至1960年,英国殖民者重整斗湖林业、农业等发展,需要大量的人力资源,英国人为了禁止共产党的势力进入其殖民地,决定不引进中国移民,转向开放印、菲的移民到斗湖从事劳动工作。斗湖在这十几年内,印尼人的人口增长近10倍。此外,战后初期,印尼试图摆脱荷兰殖民,过程中并非和平政权转移,而是经过数年流血衝突,才逐渐将残馀的西方殖民势力及外国投资者驱赶出境。虽然印尼取得国家主权的独立,但是经济及社会发展却不稳定,也导致民不聊生,印尼人口外流到斗湖,同时物物交易也随之蓬勃的发展起来,来自苏拉威西及菲律宾船隻运载著椰干运送至斗湖,并换取重要的生活物资,再运送回国。因此,斗湖与苏拉威西自此开始产生移民及贸易的互动关係,一直延续至今。

图二:2020年4月7日从印尼遣返回斗湖的船隻。(注二)

二、Covid-19与MCO政策衝击人群的跨境

2020年3月12日,沙巴第一宗Covid 19案例发生在斗湖,一位58岁的伊斯兰教传教士曾经出席吉隆玻大城堡清真寺的万人集会活动。随后,联邦政府宣佈行动限制令(以下简称MCO)开始,斗湖与印尼的海、陆、空之边界也陆续封锁。3月18日,MCO的第一天,斗湖的渡轮停止运作,大约有200人滞留在斗湖渡轮码头,印尼驻斗湖领事馆负责人抵达现场慰问无法出境的印尼人,并呼吁当局尽速给予宽限。斗湖与印尼之间的渡轮服务,分别有三条航线:(1)斗湖──(印尼)西巴迪岛(Sebatik) (2)斗湖──努努干(Nunukan)(3)斗湖──打拉根。斗湖当局宣佈3月19日至20日,特别允许欲离境的印尼人。接著,航空运输,由马航飞翼经营斗湖飞往印尼北加里曼丹的打拉根,给予宽限日至3月20日,但只允许印尼人出境斗湖。最后沙巴州政府3月23日宣佈关闭三条与印尼的陆路边界路线,其中两条路线分别位于斗湖──西巴迪岛以及内陆地区的Serudong-Simanggaris。州政府关闭边界主要禁止两国人民频繁的往来,避免疫情的扩散。

州政府封锁边界后,破例5次让滞留在印尼的大马人及其家属返回斗湖。这些入境者大多数的旅行目的,是为了参加原先订于3月19日至22日在印尼南苏拉威西省哥瓦市(Gowa)举行的亚洲伊斯兰教宣教活动(Program Ijtima Dunia Zona Asia 2020)。因斗湖在3月12日开始有陆续有covid-19 确诊病患来自吉隆玻的万人集会,有鉴于此,州政府于3月20日,下令禁止所有曾赴苏拉威西准备参加宗教聚会者入境沙巴,隔日州政府却允许第一批从苏拉威西的返回者抵达斗湖。3月29日,州政府宣佈斗湖成为州内最严重的疫情重灾区,并被例如“红区”,当局将採取严格的限制措施,但是当局却在同一天又批准第二批遣返行动。当局表示如果禁止他们入境,可能导致这些人透过非法的途径返回,容易造成州内防疫的破口。4月初,仍然有120名的大马人被滞留在印尼。这部分的人是2月初前往印尼泗水参加商务会议,原定于3月22日返回,但因MCO全部飞机禁止飞沙巴,他们决定转往印尼东加里曼丹,转飞北加里曼丹,再从努努干坐渡轮斗湖,但却失败告终,他们向沙巴非政府组织求助,要求官方尽速安排遣返。

很不幸的事,从苏拉威西返回斗湖的人当中有9人被感染 Covid-19,其中3人是本地人,6名是印尼人,4月15日报导,斗湖的Covid-19病例高达79宗,其中有95%案例曾与伊斯兰集会(Tabligah)有关,以吉隆玻大城堡清真寺集会相关的占66宗。虽然,少数个案曾赴印尼,但是,州政府并没有因此而停止遣返的行动,4月23日仍然有近百人从印尼返回斗湖。从表一分析5次入境者的日期、人数、身份以及旅行史。在返回斗湖的入境者,他们除了大马国籍之外,还一同携带其印尼籍的家眷。州政府也并没有因国籍身份将印尼人拒于门外。另外,州政府在5月15日,允许134名的印尼人从斗湖出境返回家乡,其中102人回去苏拉威西、24人回去北加里曼丹、8人回去东加里曼丹,还有34人选择暂时留在沙巴至MCO结束。

表一、MCO从印尼遣返斗湖个案分析表

两地之间的人群流动以正规的管道通行之外,仍有部分的人是以偷渡方式跨境,称为“老鼠路”(Jalan Tikus/ Rat Corridor),意思是指透过非官方允许的路线出入境。“老鼠路”在二战前的殖民时期就已经形成,并成为一种常态。当局定期进行扫荡非法入境的行动,但仍然无法有效地消除此问题。在MCO期间,当局封堵州内37个被非法移民用于偷渡入境的路径,其中斗湖占有4个。非法移民是沙巴数十年来无法根治的问题,同时,沙巴也是全国非法移民最多的州。根据统计,沙巴有近120万的外国人,占州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其中只有30%是合法居留。斗湖的外国人口约有18万人,排名全州第一,其次是山打根和亚庇。沙巴州内设有4个非法移民扣留中心,其中一间就设在斗湖。当局每个月会进行两次遣返非法移民的行动,但在疫情肆虐和MCO期间,因暂缓行动,使得扣留中心人数爆满,为政府带来巨大负担。一直到6月初,印尼政府与沙州政府合作,协助遣返非法入境斗湖的322名印尼人。

另外,在没有被遣返的印尼人当中,大部分则因工作关係,而选择定居于斗湖。斗湖从战前至今都是州内最重要的农业阵地,许多种植园都聘请大量的印尼人来从事农业的工作。因斗湖某油棕园曾有确证病例,州政府立刻禁止东海岸地区油棕园的运作,但同时要求雇主必须如常支付员工的薪资,突如其来的禁令,使得许多的雇主相当不满意,要求州政府放宽条件。除了农业以外,印尼人从事建筑业、餐饮业、工厂加工业、渔业、林业等等,以较为基层及必须付出大量劳力的工作居多。在MCO期间,这些印尼劳工也受到波及,他们被禁止工作,失去了收入,难以维持日常的开销,乃至于无法出境返国,生活顿时陷入困境。印尼人向印尼驻斗湖领事馆提出申请援助,因此,印尼驻斗湖领事致函予斗湖中华商会,要求捐赠日常用品及食品,帮助这些陷入困境的印尼公民,解决他们的三餐温饱。随后,领事馆的官员将生活物资优先提供给自由职业者,例如小排档的仆人、小渔民、割草机、建筑工人等。

三、贸易的禁止与走私问题

边界交通管制只是禁止运载两国人民的往返,但海上货运运输并没有马上终止。3月23日,州政府宣布禁止外国商船进入沙巴州海域内。3月24日,沙巴州政府考虑到斗湖、拿笃及亚庇的冠病疫情严重,下令停止沙巴东海岸与印尼及菲律宾的物物贸易活动,不准印、菲商船来沙。3月28日,沙州执法单位驱赶试图进入沙巴海域内的外国商船,阻止印尼商船进入。4月4日,大约有10艘商船全数撤离停靠在沙巴州内的各城镇码头,这些商船在斗湖、山打根及纳闽靠岸主要是向州内购买生活必需品,如白米、食油、糖及面类等。另外,印尼也宣布大马在实行MCO后,使得北加里曼丹的海产无法出口至斗湖。根据西巴迪海洋与渔业综合中心(Sentra Kelautan dan Perikanan Terpadu (SKPT) Sebatik)表示,通常每天早晨西巴迪都挤满了向斗湖出口的海产。

在MCO实行之前,印尼销售至斗湖的海产约有2万7378公斤,价值12亿4000万印尼盾,平均每天进口20吨左右。边境的封锁,使得印尼的渔业收到影响,收入跌至几百万印尼盾,也只能于印尼当地使用。SKPT表示,两地之间的渔业产销仍然无法恢复到正常的交易水准,截至4月底,海产仅剩下455公斤,价值1060万印尼盾。虽然正常的贸易受到影响,走私也一如既往,并没有因疫情而停止,执法单位持续逮捕边界非法走私活动。这些走私物品,多是海产及生活物资。在4月期间,大马海警在旧斗湖河(Tawau Lama River)拦截高达5000公斤大约40万令吉的生螃蟹的走私活动。走私的人员有一位是大马籍,一位是印尼籍。他们透露这些螃蟹从印尼捕获,运送到西巴迪岛就在边界转移到大马注册的渔船上以避开当局的逮捕。除了海产走私,也走私柴油和酒类。印尼当局逮捕4位涉嫌走私者,他们从斗湖运载6公斤的冰毒(sabu-sabu)至加里曼丹的Sungai Segah运到Teluk Bayur,并打算销售到苏拉威西及Samarinda。

图三:从苏拉威西(西裡伯斯)来的椰干船停泊于斗湖码头(注三)

四、边境为暧昧的缓衝空间

MCO政策严谨控制大马国内的人群行动,甚至是禁止跨州等,其中也包含了禁止外国人的入境。但是,从上述的案例中却不完全如此,中央的政策虽然对地方边境造成一定的衝击,但在这过程中,边境却是一个极其暧昧的缓衝空间。两地人群流动并非一朝一夕所形成的,如前所述,其背后的移民历史之发展脉络与殖民经济有关。除了因地理位置相近之外,主要源自于20世纪初英、荷扩张各种殖民经济活动,进而奠定边界人群流动的重要基础。英、荷殖民政府提供优沃投资的条件,宽鬆的移民政策,藉此吸引外来投资者及劳动移民。斗湖从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是农业的重镇,因此急需大量的劳动人力,来自印尼的人群则是填补劳动的空缺,使得斗湖与印尼的交流更为紧密。

从二战前至现今,斗湖与印尼除了发展出正式的移民及贸易之外,也同时面对非法偷渡及走私贸易。因此,在传染病肆虐的情况之下,非法活动更是容易造成国家在防疫行动上的困难。从上述的案例可以得知,大马的执法单位都竭尽所能控制边界之间的人群流动及贸易。避免这些入境者是患有Covid-19,进而感染给州内的人群。同时,政府又因为拘留过多的非法移民,产生巨大的压力,其压力莫过于拥挤的拘留中心就像是一颗计时炸弹,容易爆发群聚感染的地方,因此,政府不得不儘速将他们驱逐出境,由此可见,Covid-19考验著政府如何去应对跨境的人群所衍生的诸多问题。再者,边界的移民及贸易是否也会因这一场疫情而产生其他的结构性改变,这是必须持续关注的议题。

图注:
注一:北(东)加里曼丹:2012年,印尼政府将东加里曼丹省内的打拉根、布隆岸、努努干等地区划分为北加里曼丹省。

注二:资料来源:https://www.sinchew.com.my/content/content_2249144.html

注三:资料来源:韦伦(F.G.WHELAN)著,陈琼蕙译,《北婆罗洲实业》,页22。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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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陈鸿瑜,《印度尼西亚史》,台北市:国立编译馆,2008
  4. 《南洋商报》,1956年8月30日,页11。
  5. 韦伦(F.G.WHELAN)著,陈琼蕙译,《北婆罗洲实业》,页22。
  6. 陈洌,〈荷印移民条例的研究〉,《东方杂志》32:6 (1935,上海),页45-52;
  7. 马来西亚星洲网
  8. Frederik CarelGerretson, History of the Royal Dutch, Volume Two (Leiden: E.J.Brill, 1958)
  9. North Borneo Government, Manual of Statistics Relating to British North Borneo1915(Sandakan: The Govt. print. off.,1915), p.12.
  10. State of North Borneo Supplement to the Official Gazette,1917-1930.
  11. Borneo Post Online,https://www.theborneopost.com/
  12. https://darilaut.id/berita/dampak-virus-corona-ikan-ikan-terbuang-percuma-nelayan-enggan-melaut
  13. https://covid19.sabah.digital/covid19/


作者简介:
邓淑瑜,沙巴斗湖人。毕业于台湾国立暨南国际大学历史学学士,国立台湾大学历史学研究所硕士,目前就职于台湾中央研究院任职研究助理。兴趣是研究跨境的移民及贸易活动。